相信老司机,相信老师傅,相信老中医;我们相信经验,自然更有必要了解经验是什么。只是我们惯于使用经验去处理经验,自然也不曾会思考经验是什么。

    敢于藐视经验的人终归是少数,但往往这些少数派却在社会角色中身居高位,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一些事情。从这小撮人的言论中,往往能发现他们不常谈论经验的相关,他们的言论充斥的是从高至低的观察视角,他们更重视知识,重视观点,以及从经验演化成的方法论。很合理,因为经验只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基础的、感性的认识,经验是零散的。如同脱离处理方法的数据,虽不是毫无用处,但也不能让人从中获益一般。

    究其根源,经验是经由人的感官对世界基于对应关系的粗糙认识,本质是对特殊事件的心得和应对。也就是,所谓 “有经验” 是对较多的特殊事件末节有所认识以及随之来的许多应对方式的记忆,“听取经验” 自然就是获取现成解决方案的一种成本低廉的方式。从这一点来说,我并不否认经验的价值,但同时也应该认识到,经验虽蕴含了知识产生的基础,但经验的传授不等同知识的传达。经验需要经过发展与演绎才能形成知识,出于事物演变方向的不可逆性(熵增),我们可以认为知识是比经验更高级的一种形态,相反,经验比起知识的相对价值自然不高。时间价值较高的人,不会浪费时间在低价值的事情上,如此才有了前面所描述的现象。我们有必要了解到,经验只是一些基础的信息,并没有稀奇之处,相信经验并不能把我们带往与世界相处的更高的层次。

    我想要进一步打破对经验的迷思,所以需进一步列举出信奉经验的三个问题。

    一是经验源于个体知觉,个体对相同事物的感知自然有所差异,没有两个人能踏入同一条时间长河中,这就导致了经验在个体间交流上存在先天的缺陷。再者,经验的产生依赖于特定背景,所以经验只能存在于单个个体的大脑中。经验的本质决定它自身是不可传授的,更别提量化了,每段经验的得出过程也是不可复制的,自然无法证伪。出于以上种种,我们当然也难以使用自然语言把经验的背景信息表述清楚,但脱离了这些繁杂背景的经验却又失去了自身的大部分意义。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必然高估了经验的效用。

    二是经验是一种对应关系,并不包含因果,但人天生有消费因果的倾向。有经验的人并不一定了解事情的缘由,但他依然可以解决问题。反过来说:解决问题也不总是需要了解背后的原理,只需通过启发式的推理补全信息,就能得到一些看似合理的或对或错的解决方式。但实际上,这些因果并不一定存在,只是问题与解决方案之间是确实是一一对应的。出于人的思维对于因果关系的强烈需求,即便编造故事,也会在大脑补全原本缺失的因果关系,所以我们更加有理由怀疑:那些脱离思辨的经验主义能把我们引入错误的陷阱,让我们更容易错误归因,远离事物的本质。并更可能得到一些虽然可用,但并非最优解的解决方案。我认为,在经验主义的长期指导下生活,会出现大量的磨损成本。而更好的方式,显然是通过所谓的第一性原则来行事,使用第一性原则思考也会增强人的创造力,但这一方式需要大量的背景知识作支撑,大众难以认同这种方式倒也不难理解。

    三是经验是特殊的,特殊事件无法涵盖普遍,无法简单地得到普遍规律。未来总是蕴含了发生特殊事件的所有可能性,我们应当了解到未知的特殊事件会比已知的多的多。如同,即便一个很大的数和无穷比起来,比值也显得相当小。而且,我们常会被自己的需求引导:我们需要控制感。得到控制感的可行方式之一可以是重复,也可以是具像化。重复可以让我们的大脑跳过一些严谨的验证步骤,驱动感性让自己更容易相信自己所相信的是事实,即便这种相信本就毫无缘由。具像化让我们对事情更有临场感,自然就会把思辨丢在一边全然地相信,这里具像化的手段可以是叙述。把经历事情后的结论(即经验)在脑海重复演绎一次,再以口述的方式传授给他人,这样一来我们自然更不会怀疑自身。但其实,传授经验这个行为往往只是通过居高临下的态度给渺小的自己找到存在感。结果往往是传授者并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经验之谈并没有自己想象中如此有价值,而听者也无力分辨经验之谈在丢失了如此多的背景信息后的价值所在。更重要的是:听取经验的我们也在希望以小搏大,通过输入特殊事件习得普世规律,免去了理解知识,免去通过更繁杂的方式构建对事件的认知,这是大脑的偷懒行为。听取经验的习惯不见得不是快速解决问题的好方式。我的意思只是是:信奉经验会让我们的思维变得浅薄,在一开始走的捷径反而让后面的路更难走了。

    经验是特殊的,无可厚非,在医疗、驾驶等等这些充满特殊事件的场景,经验有它的价值所在。并且特殊事件越多的场景,经验越有价值,只是我们需要了解到:过分听从经验等同于拒绝思考。

    如你所见,经验是好东西,但当我同时看到被它阻碍的东西后,还是认为谨慎对待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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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主义 | Wikiwand

2021/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