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谈恋爱了。好久没谈恋爱这个事情。

    我经常觉得与爱的对象之间的关系，应该像一个人和一棵树的关系。树是独立且永恒的，她永远不会丧失她自己的部分。树不需要特别多的东西，不是一种索取的态度，但如果需要，又敢于表现出来，敢于脆弱，让人心生敬佩。树的变化不大，很让人安心，却又一直在缓慢地成长，不多不少，让待在一起的人，也觉得允许得到缓慢地变化。人和树的交流只是非常平等地待在一起，具有某种神性，不需要刻意营造什么，仅仅你我各自看见了对方的存在。

    但其实我并不是在期待这棵树的到来，也不是在期待树的特质。而且期待对树来说不意味着什么，期待不重要，这一点非常重要。

    相遇不是线性发展的，无常本是生活的常态，我们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那棵树，让人不自觉停下脚步，静静发呆。我们能做的，只是多带自己去走走，然后记下一些东西，像魔兽的地图，走，就会出现新东西。不过，错过我倒是能接受，反正我们总是不断错过，错过的更大的区域在于我一无所知、从未踏进的那片森林，这样的可能总是有的。从数学期望来说，在一个正态分布的系统里，样本量越大，出现极值的概率也越大。所以看的多寡，才决定你眼中“世界”的范围。对极值和方差的认识，会让对世界的认知变的从容，从容才有接纳的空间，接纳又让自己有了立身之本，才能忠于自己，让自己也扎根生长，不至于像人一样时常痛苦。至于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如果事情来到面前，有接下的能力，那关系就会自然地发生和生长。

    但现实是，爱情被世俗事务复杂地缠绕。爱情身上的排他性被抽出，演变成婚姻。爱中的激情有时被利用，成为繁衍这个需求的挡箭牌。爱情，繁衍，婚姻三者经常被混在一起谈论，但它们像一条绳子上的三股线，像彩虹的不同颜色，虽然彼此有所关联，结合起来会比单独时产生更多一点的东西，但却有所不同。

    于我而言，婚姻是荒诞的仪式。站在生存的角度看，组建家庭是有性繁殖动物的一种生存协作形式。站社会的角度看，婚姻是一种制度，是一种在有竞争的社会中对繁殖权占有的合理凭证。只要是有人口规模、资源有限的社会就会有制度的产生，制度本身就是对人不信任的一种证据，也可以反过来理解婚姻是什么东西。但从心理上看，我认为婚姻产生的本质源于恐惧，这种恐惧既有自身对情感、对投入的自我失去的恐惧，也有对其他竞争者的生物性的恐惧。总的来说，婚姻的利益既得者是社会，是物种的延续，而不首先是走进婚姻的个体本身。为了吸引更多的个体作出这一行为，也就产生了一系列的对婚姻的道德回报和经济回报，以及对打破承诺的约束，也就是离婚所需要付出的成本，尽管这些成本大部分是人为制造的。

    繁衍是生物需求，并且是且仅是一系列激素的变化。对于基因的传递而言，一个方法只有无效和有效的区别，在于有没有产生繁衍的结果，过程并不重要。所以繁衍具有一种力量，一种无所不用其极的动物性力量。在我看来，一段关系里，繁衍需求占比过大才会造成真的“渣”，而且在这方面男女平等。正如大部分男性喜欢处处留情，很多女性也会被外貌，智商，身材这些与生存或是繁殖相关的因素所深深吸引。女性需要十月怀胎，提高后代的存活率，比生下更多后代更合算，也更合理，所以女性的生存策略是测试男性的资源占有能力和专一性。在我看来不过是“渣”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因为“渣”的本质是动物性，是生存的手段，是冷漠的筛选。但其实我没有贬低“渣”的意思，世界就是如此运行，这确实是一种非常有效的策略，我钟意与否又如何。我所表达的，仅仅是“我喜欢你的聪明，你的美貌，喜欢你懂得感恩”诸如此类，绝不是爱情。所以，如果遇到喜欢的人，或自己有幸成为被喜欢的人，不妨问问对方或自己“你喜欢我的什么？” 一言蔽之，婚姻和繁殖都是爱情的残缺形式，只是博弈的均衡结果。

    与动物性相对的，是精神性，是灵魂的东西。所以我把纯粹的爱情理解为灵魂的对话。物质和灵魂的高度统一，一定特别难吧。维系感情的如果是期望的实现，总是不会牢靠，况且把期待放在外在事物上，注定会失望。我理解的爱应该是对美好晚霞月色分享的意欲，爱是此时，爱是此刻，是和外界没有关系的东西。

    谈到这里，似乎美好的爱情无望了。不如，把悲观进行到底，先接受没有完美爱情这个设定。即便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往往就是转折点的到来。

    那就假设爱情里必然有摩擦，摩擦会把原本的美好磨灭。我想可以把两个人的关系理解为一个半开放的系统。为了保持美好，就需要时常往这个系统里重新注入一些能量，让系统的能量守恒。所以得找到能提供长期动力的能量来源，其实无非就两种：内源性的能量是基因的原始偏好，外源性的能量是道德目光。基因吸引应该是为数不多、对人而言有效期为一辈子的维系动力了吧。如此想来，如果能遇上与基因偏好足够匹配的对象，大概就能多出许多包容。所以爱情中，双方天然互有吸引力这一点应该十分重要。

    看来我的爱情观多少有点宿命论的味道，但谁又敢期待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能把爱情的道理道出一二，这些话就当是笑谈。但我总是愿意相信会有一棵树静静伫立，有天我们都会在彼此身上看到一整个宇宙，然后我会愿意停下脚步，与树一起成长。如果花火尚存，感官尚未退化，该牵的手能牵起过，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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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25